天机盘背面的暗格弹开后,那块刻满甲骨文的微型晶片刚嵌入槽口,整座主控台便震了一下。不是物理震动,而是某种频率穿透了金属与空气,连指尖的汗毛都跟着共振。洛小满搓出的透明棉花糖还贴在晶片边缘,像一层看不见的封印胶,正缓缓吸收从盘面溢出的数据流。
南宫月的手指始终没离开芥子镯,银光缠着那道被截停的信号,如同捆住一条活蛇。她没说话,只是把空间丝线又收紧半寸。信号扭曲了一下,投影边缘浮现出更多碎片——不再是星舰轮廓,而是一段段断裂的指令链,像是被强行剪辑过的录像。
“它在挣扎。”诸葛明渊盯着盘面,声音压得很低,“不是攻击,是……求救信号。”
龙战野冷笑一声:“求救?它把蓝星灵气吸得跟干河床似的,还指望我们递水杯?”
“你听不懂。”诸葛明渊摘下眼镜,星图瞳孔直视数据洪流,“这不是语言,是记忆残片。它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但执行方式全错了。”
话音刚落,天机盘猛地投射出一片星图。二十八星宿逆向旋转,虚日鼠位的缺口突然扩张,化作一道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光,是一股带着温度的记忆——
所有人同时闭眼。
不是幻觉,是共感。
他们看见一颗被冰封的星球,大气层外漂浮着无数青铜罗盘,每一个都在释放与天机盘同频的波动。那是守护阵列,围绕着一颗正在塌陷的恒星。母皇的本体就在中央,像一颗钉子,死死卡在维度裂缝之间。
然后,黑雾降临。
不是虫族,不是实体,是一种无法命名的存在,像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污染了所有罗盘的运行逻辑。守护指令被扭曲,吞噬成了唯一手段。而最后一个清晰的指令残留在星图深处,用甲骨文写着:“宁错杀万灵,不可放一隙。”
端木寒猛地睁眼,瞳孔结了一层薄冰,折射出一段陌生星域。他没吭声,只是把“醉生梦死”酒壶握得更紧。壶身的裂痕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那段记忆。
“所以它不是怪物。”司徒小葵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它是……值班的保安,结果被人篡了打卡机。”
“而且值了上千年。”白糯糯抱着兔子玩偶,指尖微颤,“它一直以为自己在救人。”
慕容璃的千机瞳自动记录下星图数据,但她没调取分析模式。她只是盯着母皇记忆里那颗崩塌的恒星,忽然问:“我们打它的时候,它有没有反击过致命招?”
没人回答。
因为他们都想起来了——每一次交手,母皇的攻击都停在致命线外。虫族撕裂战舰,但它从不直接摧毁指挥舱;污染蔓延全星域,却总给逃生舰留一条通道。
“它在控制伤害。”诸葛明渊缓缓戴上眼镜,“就像……怕踩死蚂蚁的巨人。”
洛小满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又一颗透明棉花糖在指尖成型。这次它没飞出去,而是静静悬浮,像一颗微型星球。她忽然咧嘴一笑:“那它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是害虫?”
“问题不在它。”诸葛明渊将天机盘翻转,让所有人看清背面的铭文,“而在谁改了它的程序。”
龙战野盯着那行甲骨文,眉头皱成一团:“这玩意儿跟‘醉生梦死’壶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不止。”端木寒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面,“我家族祖训里有段残卷,说第一代天机盘本是‘镇星之器’,后来失踪,只留下一块碎片——刻着和这壶一样的纹路。”
空气凝了一瞬。
司徒小葵眨眨眼:“所以你们家祖传的酒壶,其实是上古U盘?”
“现在不是讲笑话的时候。”慕容璃打断,但语气没平日的花哨劲儿,“问题是,如果母皇是被篡改的守护者,那我们呢?我们的异能、天机盘、苍穹学院……有没有可能,也是某个系统的一部分?”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下来。
白糯糯低头看玩偶,符咒光晕忽明忽暗。南宫月默默收回空间丝线,镯子上的银光退去。就连龙战野也没再嚷着“拆了它”,而是盯着机甲臂甲上的纹路,若有所思。
诸葛明渊却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调侃,是一种近乎释然的笑。
“所以这才是古籍真正的答案。”他手指轻点天机盘,“它从没告诉我们该怎么赢,而是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洛小满歪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打?还是给它发个‘优秀员工’奖杯?”
“先解码。”诸葛明渊将星图拆解成八段符文,投射到每人意识中,“母皇的原始指令是双层加密,甲骨文套量子码,得靠我们八个人同步破译。”
龙战野活动了下手腕:“说人话。”
“你用机甲引擎模拟天罡频率,司徒小葵织藤蔓回路导流,白糯糯稳住精神共振,慕容璃锁节点,端木寒烧假数据层,南宫月压缩路径,洛小满当密钥,我来提问。”
“问什么?”
“问它最怕被问的。”诸葛明渊眼神一沉,“如果守护必须毁灭万灵,那这世界,还值得守吗?”
八人站定位置,异能同步启动。
龙战野机甲引擎轰鸣,模拟出天体运转的低频震动;司徒小葵指尖藤蔓蔓延,编织成地脉般的能量网;白糯糯双手合十,光晕如呼吸般起伏;慕容璃瞳孔频闪,锁定加密节点;端木寒拔剑,冰焰顺着剑身燃烧,灼向数据流中的虚假层;南宫月手腕一抖,空间折叠成螺旋通道;洛小满将透明棉花糖轻轻推出,它悬浮在中央,像一把无刃的钥匙。
诸葛明渊闭眼,将问题注入天机盘。
“如果守护即毁灭,是否该被守护?”
刹那间,所有符文同时亮起。
不是爆炸,不是闪光,而是一种“解开”的感觉,像绳结松开,像锁芯转动。天机盘深处传来一声轻响,仿佛千年锈蚀的齿轮终于咬合。
星图重组。
母皇的指令链被完整还原——第一层:监测维度稳定。第二层:发现塌陷,启动吞噬模式吸收外部能量填补。第三层:若吞噬导致文明灭绝,优先保全高维结构。
最后一行字浮现:“执行者无罪,唯改令者当诛。”
洛小满的“鸳鸯锅”法器内壁突然浮现一行小字:“双生之火,非破非立,乃调和之始。”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嘿,锅会说话了。”
端木寒盯着自己酒壶,裂痕中的甲骨文微微发亮,与天机盘共鸣。他没动,但眼神变了——不再是复仇者的冷,而是某种接近真相的锐利。
白糯糯忽然“啊”了一声。
兔子玩偶“绵绵”嘴巴动了动,机械童声低低响起:“检测到同源生命信号,坐标:蓝星地核。”
没人说话。
南宫月下意识摸了摸芥子镯,银纹又开始发烫。龙战野看向诸葛明渊:“所以现在,我们是该去地底打卡,还是先把这堆破盘子送回收站?”
诸葛明渊没回答。
他盯着天机盘最后一帧投影——母皇本体深处,有一道与“醉生梦死”完全一致的裂痕,正随着指令解码,缓缓跳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洛小满把新搓的透明棉花糖抛向空中。
它没落地。
在触碰到天机盘投影的瞬间,棉花糖表面浮现出微小的星宿刻痕,与盘面裂痕完全吻合,像一把钥匙插进了锁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