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这一觉睡得很沉。
没有半夜三更的电话和敲门声，没有恐吓，没有嘲讽，不需要担心被莫名其妙的泼一身油漆。
太轻松了。
等她意识睡醒的时候感觉浑身有些酸软，胳膊腿都轻飘飘的，像是之前在学校里吃过的松软面包一样使不上劲。
现在再次回想起前一阶段的种种，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我就说我一个985毕业生怎么会在创业初有成效的时候被曾经帮助过的人捅黑刀然后被他的爱慕者雇人网暴然后被杀呢？太扯淡了哈哈哈哈哈，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干出来这么违法乱纪不通人性的事情啊哈哈哈哈哈，一定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该醒了。”
她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安慰自己：“看，这不是还活着么？”
然后江水怀揣着对世界的热爱睁开眼睛。
不对，这不是她的家。
闭眼。
睁眼。
再闭眼，再睁眼。
“这他喵的是什么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云抱着胳膊半倚在青竹门上不知道听了多久，此刻有些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是谁？”
江水闻言扭头看去，看到来人是个男的眸光里立马充斥戒备，但转瞬又化作震惊。
“不要对你的恩人这么戒备嘛。”青云掏了掏耳朵，指了指屋里桌上摆着的衣服。
“换衣服吧，马上就有人要来抓你了。不要让人看出来你是个男孩子，我给你准备了身女装。”
青云的声音不冷不热，说完就转身离去。
江水还停留在震惊里没有走出来。刚才那个人是个盲人，她不会看错的。
他的眼睛紧闭着，本来眼珠那块应该微微鼓起的地方是一块凹陷。
江水有些茫然，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身衣物，然后环顾四周，再次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身衣物。
这他喵的，怎么睡了一觉，朝代直接变了？！
江水坐在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被秋风一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还没好？大小伙子磨磨唧唧！快点！”
青云的声音传来，江水连忙下床关上门，左右检查过才放心地开始换衣服。
“我不是大小伙子，我是女的。”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青云坐在树下感叹：“还挺有觉悟，这么快就知道要改口了。不愧是皇太子，脑瓜子就是灵啊。”
江水从屋子里出来，正好听到后面那句话。
“皇太子？谁？”
“太上道了，真乃神童也。”青云啪啪鼓掌，脸上神色全是自叹弗如。
“我，是女的。”
“我知道你现在是女的。等会要是来了人，你也这么说。”
“……可我就是女的啊。”
“对对对，保持这个状态，做得很好，好孩子。”
江水彻底失去争辩的欲望。
她进屋，对着一面不算明亮的铜镜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盯着铜镜里那张过分稚嫩的小脸。
这个孩子几岁？四岁？五岁？还是六岁？为什么自己会在她的身体里面？
江水摸着镜子里的脸，思绪不可遏制地飘远。
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唱歌的人。她想着，透过铜镜去看门外穿着一身白衣的人。
青云的头发很长，很黑，油光水滑，像是被哺育的很好的幼兽的皮毛。
看起来不像是缺乏营养的样子。
江水又环视四周，这个屋子很简陋，床铺也不舒适，这个条件完全不足以供养得起一个人养出那般漂亮的长发。
她的心里暗暗生出戒备。
青云倒是毫不在意，仍旧坐在小院的树下抬着头，用空洞的眼睛对着空中的某一个点。
也可能是某一只鸟。
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粗犷的汉子声音带着拙劣的演技，假模假式地哭了几声说府上的公子哥走丢了，老爷派他们这些下人来找，找不到回去要被打死的。
不多时，敲门声响到小院门前。
“青云法师……您怎么在这里？”老大看到小院里坐着的人的时候心头震惊。可看到他紧闭双眼眼窝凹陷时又心下稍安，这位大召最年轻的法师现在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压榨的太狠窥见的太多被反噬了。
“哦？你认识我？”青云没有起身，语调里带着戏谑。
“跟着老爷进宫的时候见过您。”老大的声音里带着拘谨，但不多。反正现在法师又看不见，不可能再次护着皇太子。
“哪家的老爷？我怎么不记得我见过谁家的老爷？”
“您位高权重，自然是不会注意我们下面这些小喽啰了。”
青云嗤笑一声，没有挑开对方话里的漏洞。
小六趁着法师正在和老大说话，飞身进院搜罗了一圈，提溜着江水的后脖颈子就出来了：“老大，这有个小孩！”
“法师您看……我家少爷走丢了，老爷怕是被歹人掳走，特意交代要我们找到人带回去……”
“少爷？关我什么事？”
“您府上这个孩子……”
“这是我买来的，不是你们家少爷。”
青云衣袍一震，从吱嘎作响的木椅上站起身来。
“您买的这娃娃头发养的也太好了，寻常人家怕是养不出来。”
“我养的。”
青云伸手拿过靠在树干上的木棍，几步走到小六面前，伸出手来。
“给我。”
小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这是个童女，还未成人，岂容你们这些脏手脏脚的乱摸！”
青云的语气有些急促，像是动了气。小六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还没有丢太子的时候确实听说青云法师出宫寻童子去了，不知归期何时。可谁能想到居然这样巧合，太子一丢，青云法师就出现在丢太子的地方，还正巧捡到了一个和太子颇为相似的童女。那头发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起来的，可偏巧他们此刻居然无法证明这是太子。
“法师，实不相瞒，老爷说了，要是我们找不到少爷，回去就是死。您可怜可怜我们……”
“我是女的，不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