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默,泣数行下。
明明只是寻常的应帖赴宴,竟寻到失踪多年女儿的遗骸,从前人没找到还有念想,有盼头,想外头日子凄苦,她总有熬不住回来的那天,如今幻想彻底破灭,白发人送黑发人。
男人嘶吼声不停,沈世昌至始至终都不见踪影。
宾客们按耐不住,愤气高涨,自发为庄家夫妇,为惨死地窖的无辜姑娘们伸张正义。
“沈世昌出来,躲着没用!”
“沈画屏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就算化为恶妖也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而你沈家纵容她杀人藏尸,更是罪加一等,罪不可赦。”
“纵使你们沈家高门大户,基业深,今日之事必须给个说法!”
“县令呢,出这么大的事,县令连面都不露,莫不是和陈家人畏罪潜逃了。”
声讨声中,多出别有用意的话。
瞬间,话题从沈家移到府衙头上,一方府衙,自是为百姓,为民生安危而存。
这样惨烈的凶案,府衙无人出面,枉为民官。
谢微宁还沉浸在悲绪,忽然成为舆论中心,一时有口难言,她也不知卫澍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不出面。
沈家惨案与陈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还是冰山一角,更多藏在暗处的阴谋,尚未被挖掘,可能永不见天日。
越挖,裸露的事越残酷,这条路,她真的有能力走下去吗?
她不说话,群愤剧增。
引话题的人奸计得逞,更是嚣张跋扈。
“说话啊,陆姑娘,你是县令夫人,亦是府衙,朝廷的一份子,眼睁睁看百姓枉死受冤,无动于衷,如视蝼蚁般冷漠,这样的朝廷又何必再拥护。”
不能退缩,谢微宁在心中给自己鼓气。
她顶着陆婉的名头,背靠丞相府和卫澍,才有安稳日子,不能脏了他们的名声。
“今日之事……”
“拜礼一结束,陆姑娘就直奔地窖,只身与恶妖拼搏,将新娘子救出地窖,将这桩惨案揭示天下,计划周密严谨,绝非一时兴起,想来她跟县令早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来沈府就是让真相浮出水面。”
立于人群最后的谢德衷忽然开口,打断谢微宁要说的话,声音高昂凛然,“县令上任不足三日,又是颁布新政,又是查案,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为青乡县,为我们,我相信他绝不是遇事退缩,懦弱之人。”
谢微宁怔愕,看向爹爹。
谢家都这样了,爹爹还出来帮她,明日日子不过了!
爹爹,女儿真没用,总是是拖累您……
谢德衷温笑颔首,无声胜有声。
那人气不过,恶语尽出,“谢家这么奋劲帮县令说话,莫不是私下已经跟府衙蛇鼠一窝。”
“蛇鼠一窝的是你。”
一道突兀有力的声音横插直入,扰散牛鬼蛇神精心盘算的计谋。
卫澍带着十几名官差,押了几名身穿夜行服,被揍得鼻青脸肿,五花八绑的妖进沈府后院,来到大伙面前。
先前故意煽风点火,挑事端的“人”见到这伙妖,大惊失色,即化妖身,显雾气,逃之夭夭。
谁知,才消失,下一秒出现在那伙妖中间,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押“妖”的官差一副见怪不怪,掏出麻绳,顺手将他也五花八绑起来。
大伙一头雾水,看卫澍,看被关押的妖,不知是何用意。
卫澍道,“抱歉,诸位,有山匪趁沈家动乱,浑水摸鱼入沈府账房搜刮钱财银两,我率官差追击他们,误了时间。”
介绍完来迟缘由,他将目光投向面前堆成小山状的尸骸,及跪地痛不欲生的庄家夫妇,敬重鞠了三躬。
身后官差亦是如此。
身为朝廷命官,没能竭尽护民,让这么多人凭白蒙受冤,死于非命。
宾客眼眶红润,纷纷跟着鞠躬。
庄夫人抹去脸上泪水,抱着女儿的手臂骨起身,又跪下,“民女见过县令大人,大人,这些姑娘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你得替她们讨公道,让杀害她们的人付出代价,不能让她们带一身冤屈含恨离开。”
“沈世昌是出了名的疼爱孙女沈画屏,她杀人,他必定知情,沈家难逃其咎,沈世昌究竟在哪,让他出来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庄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旁支亲故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不是任人摆布欺负,拿不上台面的小户,今日沈家,沈世昌若不给个说法,我亲自告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给庄家做主!”
庄老爷扶着庄夫人,一同跪下不起,双目泛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意滔天。
青乡县地处百座深山腹地,灵力充足,人族,妖族势力盘根交错。
从前县内人妖持平,互相牵制,和平共处。
自打陈家发展青乡县,将仙乐之地,万妖之国的名声大肆宣扬后,各地妖集聚,打破维持几千年的人妖和平。
庄家就是陈家宣扬后来的妖族,一来就站稳脚跟,这几年历经动荡,仍占据话语权,实力不容小觑。
庄、沈两家血拼,无论谁赢谁输,是底下的小门小户遭殃。
宾客们打眼瞧周围萧条的沈府后院,私心觉得沈家人若真逃了也好,至少这场火,殃及不到他们身上。
卫澍上前扶庄家夫妇,“地上凉,庄老爷,庄夫人先起身,保重身子。”
两人誓死不起。
庄老爷厉声道,“今日,沈世昌一刻不来,我一刻不起,明日天亮,沈家要要是无人出面,我便启程前去京城告御状!”
“庄老爷……”
拳儿哭着出声,被谢微宁一下打断,接了她要说的话,“庄老爷,沈家人,沈世昌都死了,来不了。”
听此音讯,众人瞪大双眼,满脸疑云,无人相信谢微宁的说辞。
“沈老爷方才还在正堂跟新娘子拜堂,怎可能说死就死。”
“不可能,沈老爷子去哪都有随从跟着,沈府家丁众多,谁能近身杀他!”
庄老爷抬眸直视谢微宁,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语气幽森道,“陆丞相生前清正廉明,陆姑娘可不是脏了他的名声。”